齐亮：精英的僭妄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齐亮说 Author 亮叔一
刘昊然：“公平正义，需要牺牲。”
王宝强：“妈的。”
——《唐人街探案3》
01
和家人去看了《唐探3》。
电影到了第3部，幕后黑手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观众一直好奇的Q，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高智商罪犯组成的犯罪组织。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
Q们认为，人类是无序的，法律是愚蠢的。比如说，有人在街头撒钱就一拥而上，媒体公布什么就相信什么，有原罪的贵族和财阀因为成功就备受追捧，善良者蒙冤入狱也无人关心。
他们认为，像自己这样的高智商精英，才应该是操控这个世界的人。
这是一种精英的僭妄，是一种病。
02
事非亲历不知难。
你看到的世界，特朗普整日胡言乱语，竟然成为美国总统；马云说话冒失，竟然成为首富；刘强东德行有亏，竟然能服务无数人的生活。
像Q们这么智慧的人，能算出人潮汹涌的马路上有多少人，能做出世间最难的题目，能设计出完美的犯罪方案，但竟如此平凡，竟然要经历那么多的贫穷困苦。
也许是这个世界错了。也许是时候来改变这个世界了。
Q们，其实是一群做题家。他们做的题更有难度，是策划完美的犯罪。他们用出题的方式考验刘昊然扮演的少年神探秦风。通过了测试，就觉得属我族类，应该招募进来，一起改变世界。
03
但真实的世界不是做题。
不是做一道数学题，计算两个犯罪现场之间最近的距离；不是做一道逻辑题，算出嫌疑人ABCD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真实的世界，不是试卷；真实的世界，常常为算法所不及。
那些成为首富的人，为什么不是最顶尖的数学家呢？我们为什么不是通过出题来决定谁成为偶像谁成为企业家谁登上富豪排行榜呢？
因为这个世界不公平吗？因为世人昏昏世人皆醉吗？
04
真实的世界里，没有电影里那样的完美犯罪，也没有电影里那样的完美神探。
在真实世界面前，我们常常是无知的。
特斯拉斥巨资买比特币，比特币的价格大涨。明天会涨会跌？哪个数学家哪个金融学家能告诉你一个标准答案吗？
《唐探3》原计划在去年春节档上映，让时光穿梭向前，当初拍摄的时候，有人能告诉导演世界即将迎来一场大瘟疫无数的电影要推迟上映无数的影院要破产关门吗？未来学家生物学家病毒学家能提前预言吗？
没有人能。
真实的世界里，“不确定性”四个字，重如泰山；做题家的那点小聪明，轻如鸿毛。
05
我从小喜欢读各种书，但我不喜欢侦探小说。
故事里的人物总是在犯错，在成长，被打倒在地，又站起来继续向前。
但侦探小说是一种例外，里面的神探们总是从一出场就充满睿智。不管是福尔摩斯还是夏洛克还是包青天还是狄仁杰大人。他们从不犯错，他们永远英明正确，他们永远能够找到凶手，并且在最后一刻，抽丝剥茧，说得所有人心服口服。
那些智慧仿佛不需要学习与试错，那些答案仿佛不容质疑。
但真实的世界里没有神探。
孔子说，听讼，吾犹人也。意思是，在真相面前，我也只是一介凡人，真相常常掌握在上苍的手中，为凡人的心智所不及。
没有人可以掌握全部的真相。
一个人但凡有这种谦卑，但凡能意识到自己的无知，也不至于热衷于在网络上看八卦断案，热衷于第一时间给别人贴上渣男渣女的标签，热衷于挥舞道德大棒来评判世界。
06
哈耶克说，“有关社会活动秩序的任何知识讨论，都应当以这样一项基本条件作为出发点：即无论是行动者还是科学家，对那些繁复多样的、存在于人类活动秩序之中的事实，都有一种不可救药的无知。”
索维尔说，意识到自己的无知，需要相当程度的知识。
但是，意识到别人的无知，不需要任何知识，只需要看新闻八卦就够了。
如果意识到别人的无知，自己又一贯以精英自居，并且对干预别人的生活有天然兴趣，思考问题时热衷于“下一盘很大的棋”——人就很容易产生一种精英的僭妄，希望自己成为下棋者，为这些平凡的棋子来安排生活。
棋子们庸俗不堪，一撒钱就一涌而上，为了提高他们的道德境界，可以废除货币。就像知识精英统治下的红色高棉，就真的曾废除了货币。棋子们品味堪忧，不懂演技，只知道追捧小鲜肉和看烂片，最好什么影视剧可以播出，谁可以演主角，演员拿多少工资，都由专家权威说了算。
棋子们愚昧短视，不懂得自己的长远利益。在精英们看来，当然不配自由选择。最好管制无处不在，把市场变成棋盘，每个人做车做马，都安排的井然有序。最好一切的商品价格，都由专家权威规定；每个人可以买几斤白菜，生几个小孩，都由专家们的算法决定。
电影里的Q，还让我想起了凯恩斯主义者和行为经济学家们，他们一边证明人并不理性，一边建言联邦政府用各种管制进行宏观调控和“助推”。嗯，人并不理性，但是行为经济学家和联邦官僚却是理性的。
正如在Q们眼里，人类是低俗盲目的，他们却是高瞻远瞩的。
07
人生而自由，但总有人想安排别人的生活。
人生而平等，但总有人认为自己应该得到更多。因为自己智商更高，更聪明睿智，更擅长做题，更有道德和抱负。
在Q们里，什么是精英，是由他们自己来定义，自己来出题测试的。
《唐探3》结尾，Q们坐在圆桌前，带着高高在上的表情，无中生有的制造着新的敌人，安排着别人的命运，仿佛一场游戏。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精英自负，视大众为棋子。
电影里，这些人被称为犯罪集团。
在现实中，却有许多人崇拜他们，觉得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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